栾无咎顿时就慌了,他从来没这么慌乱过。他不知道景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,他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,他更不知道他现在走过来想做什么。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心上,打断了他的思绪,让他再也无法思考。
当景雎走到了离他一步远的地方,并且用一种猎人捕捉猎物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,他觉得心里焦灼似火烧,喉咙干渴难忍。
慢慢的,景雎抬起自己的胳膊,轻轻搭上他的肩,然后他与他错开,温热的脸擦着他的脸,最后,他在他耳边定住。
他的每一个动作,都让他的心跳如擂鼓,呼吸几乎停滞,全身却僵硬着,不敢动弹半分。
“明明想要我却不敢承认。”景雎微带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,“栾无咎,你真是个懦夫。”
话音方落,景雎明显感觉到栾无咎的胸膛猛地一颤,全身的肌肉随即绷紧,仿佛是蓄势待发的强弩,然而片刻后,栾无咎整个人都逐渐放松下来,仿佛一堆余烬缓缓沉寂的篝火。
栾无咎后退一步,以一种坚定不移的眼神看着他,道:“我不这么做,是为你好。”
景雎有点愣神,这和他预计的不一样,任何一个男人,受了这样的挑逗和蔑视,都不该忍得住的,可是栾无咎居然忍住了。
“景雎,我是有权有势的上将军,而你只是势单力薄的庶民,我有千万种方法可以得到你,可得到你之后呢?我满足了自己的欲望,而你呢?你会怎么样?”栾无咎道,“我已经毁了你一次,我不能再毁你第二次,而且,我怕你恨我一辈子,也怕自己后悔一辈子。”
他说着轻轻笑了笑,就像是往日他教导他剑术时常有的那种笑容,爽朗如同山间晨风,温煦恍若西下夕阳:“我知道你恨我,可是以后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报复我,如果实在是不解恨,那就拿把刀过来,砍这里。”他指指自己的心口,“我随时恭候。”
景雎怔怔的听完他这番话,怔怔的任他离开,远处灯火辉煌的楼阁传来狎昵声、嬉笑声、喝彩声,可是他什么都听不到,他耳边一直回绕着栾无咎的那些话。
他视线空茫的向前走了几步,然后失神的坐在台阶上,百般滋味涌上心头,最多的,却是心酸。
这么多年,他独自一人风里来雨里去,悲伤时无人安慰,喜乐时无人分享,再大的艰辛困苦也自己扛着忍着。平常还可以自己安慰自己说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,所以必须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孤苦寂寞,可在有些时候,想起那些冷暖自知的日子,心里最大的感觉就是,这一路走来,真是太不容易。
世间众生纷纭,却不曾有人真心实意的为他考虑过,他从未对这冷酷无情的炎凉世间有过期待,就那么独自隐忍着,挣扎着,逆风前行,可现在终于有个人对他说,我是为你好。
不是感动,而是在责怪诸神,为什么让那个人,出现得这么晚?因为早在那个人出现之前,他就已经倒下去了,那又何必再需要那个人的肩膀呢?他已经不需要依靠了。
于是,他捂着自己的脸,痛哭失声。一颗颗热泪从指缝间流出来,又重重的砸在地上,像是那么多年,他数也数不清的悲酸岁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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